|
* Y2 c+ L/ F- ?6 D% R$ e- e S
2012年10月,深秋的成都褪去了几个月前的灼热。几经挣扎,来自台湾的徐启智,痛下了离开的决定。- M% Z& R8 ]8 D% X% p
: u' c* B. p0 G 几个月前,就在这个地方,位于成都市高新区的公益组织服务园区,从一楼空地到楼上的花园平台,站满了从全国赶来参加开园仪式的人群。台湾中央大学江明修教授发出感慨,成都将要成为中国公益的中心。) T/ }) f& y- s3 G$ }4 }2 V1 ~3 [
R7 j: j* {! v3 X' c' K
当时,服务园副总干事的徐启智,同样是干劲十足。在这里,他要孵化一个公益之都。5 V* S8 ~ A) s9 N. T6 w
1 _& ^; S# s+ `
“从你们搜集的信息来看,我在成都的尝试,大家认为做得怎么样?”半年多以后再次接受采访,徐启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自信。# r1 K/ L. D" ]3 `6 t# n7 D
% S: q; \* G' d3 S6 {& _* u
“整地造林”的成都% i0 o5 k/ J! d3 i3 I
/ a/ _) d" O% D4 x& x: [. l! x. l
2011年10月,成都市委35号文件《关于加快培育发展社会组织的实施方案》出台。文件明确提出,要成立市级的社会组织发展基金会。
( w: Y3 h, l8 w" { H# v0 ^% C
^8 [/ r/ Y# R% u/ `: u- N 六年前,上海浦东产生了第一家公益孵化器NPI,为初创期民间公益组织,提供场地设备、能力建设、注册协助、小额补贴等等服务。以上需求是公益组织初期最亟须的资源。
6 [! c- [9 M9 b8 s
m! U' Y4 M7 n* v/ f 后来,NPI分别在成都、深圳、东莞、南京,设立了社会组织孵化器。伴随着NPI在全国各地的扩张,公益孵化器在短时间内被大规模效仿。
4 S+ a$ t+ d' Q# T& N
4 p; _( f7 Z/ G0 y& `3 [5 [8 `! R1 U) V# Z 到2012年,广州、杭州、顺德、佛山、宁夏等地,孵化器也迅速涌现。在上海,更是出现十多家以公益孵化为业务的机构,公益孵化在全国范围内红红火火地开展起来。. j& Z6 s0 k* d. O: i- f$ i, E
( V/ a( ^2 Y% e( u9 m+ {7 h
成都,当然也不能落伍。, `+ G* M7 M! H: T
) X2 [2 o g! P; S# [) ~3 n
在这份35号文件中,成都市委要求:2012年1月底前,市社会办、团市委、市民政局等机构,要一起协力建成社会组织孵化园;在初期,社会组织发展基金会和公益组织服务园为重点筹建对象。
% _- }, q2 v* S% p
( R2 P, V1 H! _- E" u5 ]- u: G 这时,一个年轻人进入成都市政府的视线。来自台湾的青年徐启智,在中国台湾和大陆拥有多年的NGO从业经验,也曾在恩派工作。
3 c: [- t2 A3 @- z
$ q4 ~4 d7 U) h9 v* a/ Q: O) | 成都政府认为,徐启智既了解大陆的情况,也可以带来台湾的经验,决定请他来“操盘”成都公益服务园;同一批被请进来的还有毛帅、马婧炜等,几名徐启智在恩派的老同事。7 T( l4 V. \/ d5 h& ?
" @0 X' ^9 F: f' l; W2 v! t% a 在这项工作上,成都市政府体现的决心和诚意,让徐启智干劲十足。在借鉴台湾经验的同时,他决心探索一条不一样的本土公益道路。徐启智请来他在台湾苗栗社区大学的老师、台湾中央大学客家学院院长江明修,在和江明修的交流过程中,一个“大孵化”的概念也因此产生。
* Q/ O: y! x6 D2 ]3 Q* o. q t$ \9 |* S* J1 y) V
他们的共识是,重点不单是圈在某个园区,而是要营造一种社会创新的城市环境,正如苗栗社区大学一样,孵化器是构造一种生态,不仅是建立孵化社会组织的小孵化器;是要建具有成都特色文化,以及公益土壤丰厚的大孵化器。
; G$ o- R y- l9 r. m2 g" `1 s# |; W, ^$ X. F
“我们要做的是”整地造林“,让成都整个公益环境好起来。”2012年6月30日下午,“成都公益组织服务园开园”分论坛上,徐启智表明了自己的观点。有着诗人情怀的江明修,对成都也有着同样的美好怀想。他认为,成都具备打造成公益之都的天时地利;成都的特质,能够在整个成都营造一个好的公益环境,更可能成为中国面对世界的公益窗口。/ k* i0 W$ u$ A6 h2 \3 f# Y2 z
: T: R; M/ ]- e" ?/ Z
当然,服务园真正的主导者,依然是政府部门调来的官员。有五个实际的管理者来自社会办,另外一个来自青少年发展空间。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,成都市社会办并未归到政法委的下面,而是作为宣传部的下级单位,可以更多地关注社会建设。此举,也曾深受业内人士的称道。
1 f, L) W y# |1 r: k- \5 b5 W& N' M4 e/ e3 t: |4 I+ y5 {
时任成都市社会办副主任、文明办副主任蒋蔚炜,自称为成服务园区的“幕后黑手”,他对自己“黑手”的身份津津乐道:“黑白两色才能成就大熊猫的美丽,成都的发展过程中又怎能少了社会组织的颜色?”4 @+ [! E0 U T) y) W" z
& a' V: P8 \* y9 M
紧接着,由他担任办公室副主任的成都市社会建设领导小组,是服务园区筹备队伍中最顶层的一个部门。大半年的时间里,他和他所在的领导小组促成了三件事情:统筹和协调各个部门共同推进服务园区的成立;由政府注资3亿元成立社会组织发展基金会,用以聚合社会的人才、智力和资金,调动企业的活力,通过购买老百姓关注的民生项目,为社会组织提供支持;构建云公益平台,打造一个网络版的孵化园区。
P( R4 m+ v' J9 `; V1 M. }* G& m6 T3 M' g+ q4 ]& N
在这个政府官员占大多数的管理团队中,徐启智预料到他将面对的困难和风险。
2 O( p# N0 E- N' F; f3 m6 {4 C7 s. n' N* Y$ n' ?0 L: Q4 q5 A/ F
此时,成都正面临政府换届,换届之后政府风向是否会变,难以评估。在一系列问题上,服务园也需要与政府磨合。有时候,他差点忍不住要拍桌子。
' P% \, U: S1 U7 e M1 {: h. \0 L; n3 N% ?
“毕竟是西部的城市,有时候,沟通会变成我给官员上课,有些人还不一定听得懂;还有些领导强加意志,时常不可避免地给一些‘指导性意见’,让我们比较头痛。服务园在我掌舵期间,我最多只能妥协,不会被控制,在根本原则上不会让步。我跟他们说,不行我就走。”
: r+ b9 f! p' ?& e3 _- H6 r8 C5 J
领导班子的变动5 @4 ~6 g" G* y6 G" u2 @) m) t
/ n' y s( Z- ]- _' I+ l 早在2012年6月29日开园当天,喜庆的背后藏着一双双犹豫的眼睛。成都一家公益组织的工作人员说,他们的机构这一次未入驻园区,一方面是有了自己的办公场地,另一方面,园区目前提供的服务他们不太需要。
X( _9 g* v% F/ {! R2 O4 _7 z! M" S6 i7 r' ?& \/ l: t
服务自然是需要的。
5 F2 u6 H7 \ M( D) O
7 X" d7 ^$ \) ?% s7 g 地震以后,整个四川省的NGO组织出现大的增长,但是,与国内许多地方一样,成都NGO也面临人员流失、资金来源缺乏等难题,不少机构因缺少资金,一度面临“休克”。5·12民间救助服务中心的创始人之一高圭滋介绍,2010年低潮时,灾区只有50多个机构还有项目经费支持。) N% a) W6 R1 X* i4 Q( A2 m" Y# T
: X$ S6 |8 L1 B& }" C1 w' H) l 关键是提供怎样的服务。3 Y6 I% I- }" b u5 p( j" c* p9 Y
, M' t9 a2 p9 A' ~; {, c9 C
当天论坛上,清华大学的邓国胜直率发言:“成都一定要实事求是,千万不能只是在物理的形态上山寨一个恩派模式,盖一座楼、弄一些办公设备、圈进去几家组织敷衍了事!”
( O" H* r# v& z# i7 w. L
, }: X# \+ ^5 |2 a& ~- }1 K9 T 资深的NGO人邢陌则持以相反的态度。“建设过快又如何?孵化器的规模过大又如何?这些组织已经产生了,这是政府和社会都不能掌控的;所以,服务园区才想办法给他们一定的服务,我支持这种‘大跃进’”。0 c5 r d1 H6 A# m4 w
, |' _. w" m, E
当然,更多业内人士依然是报以积极的态度。但随之而来的,是真正的运行和困境。
3 H4 ^5 j9 D2 q o/ X+ B8 f
, j4 P8 K0 d% A3 Q. {- x9 V 很快,刚刚建起的服务园就发生变故。因为上层领导的变动,社会办重新归回到政法委,四个社会办的工作人员被调去筹办一个财富论坛,而和徐启智一起外聘进来的几个管理者,也相继离开。
! M! a! n* e; K! w& k/ M/ [, ` v/ I1 I
马婧炜负责的是服务园区一块重要业务——社区服务。她是香港中文大学社工硕士专业,女孩一直活跃在多个公益项目的最前线,正因为这个优势,服务园赋予她的角色,是社区和公益组织之间的一个“媒婆”。
9 r9 I" ^" R$ \' z8 D: t& k# Y' s0 x9 a
“我的工作是在政府和公益组织之间建立一个桥梁,在了解社区的需求以后,把合适的组织或项目推荐给他们。”但从后来入驻机构的反馈来看,这部分的工作开展得并不理想。因为各方面沟通的困难,马婧炜在努力了一段时间后选择了休假。
# v) d* ?1 U4 e0 s& y: E1 x+ }7 m: D& U
“成都政府也还在探索中,每走一步都很小心,又很犹豫。”如今,不太适应的毛帅成为这里唯一留下的外聘人员。& [3 T1 D& P0 N8 i$ s, N K, a& x
0 L: |0 u" X9 _! x+ j% G' ^0 v
据成都的业内人士称,领导班子的变动使剩下的人不知所从,而成都的一位NGO同行指出,自从去年7月份到现在,似乎再没有什么大的动静。4 Y+ Y& M, x! h/ k1 f" w9 _) \; S3 R7 v
( T3 x# L7 t3 d( o* Q! [- J$ j 惨淡的公益孵化园( O# _$ C. I, B. Y' O" Z% u
" ?6 F- W! v2 E; V 要不是一家公益机构在服务园附近的小区做活动,一位一直想要做志愿者的业主,根本不会知道,这五层高的大楼竟是一个公益组织服务园;大楼的三层,还有十多家供她选择志愿服务的公益组织。
7 N9 u* ?0 A% B" m
" g' Z) E( O) R 尽管只是从楼上楼下的距离,在这里入孵的社会组织,却觉得自己和社区已经很远很远。
! v: l, _. j& |; i3 {5 e/ c2 A/ t2 a/ ^1 P
2012年9月份,十多家入驻机构和服务园区的运营方,进行了一次艰难的谈判。按照之前的承诺,入驻孵化机构的组织,每个月可以得到5000元的小额津贴,用于机构的人事和行政开销;然而,从7月份进到这里,不过才过去两个月的时间,运营方就单方面修改规定,要求5000元的小额津贴中,只能有不超过40%的费用作为行政,其他额度只能用来做项目,此举引起了孵化机构的不满。为此,几家机构联合起来进行了协商,依然未能使运营方继续之前的承诺,几经周旋,行政经费又从40%调整到50%.; g6 g! _3 u0 ^
! R+ ~/ O5 W$ ~% J% n9 S6 d “看服务园开园以前周密筹备和开园时的大张旗鼓,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不兑现承诺。”园区内一家公益组织的工作人员如是说。而实际上,没有兑现的承诺,不仅仅只有5000元行政经费这一条。在入园以前,运营方还承诺,帮助园区内的公益组织进行资源的对接。但入驻以后的半年时间内,只做过一次社区需求的对接,跟企业的对接更是没有。就连周边的社区都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公益服务园。
. x3 I+ i. j) k# R( ?& l6 J9 m; r, p- ?4 \& p! E2 s' D
“类似的空炮还有5万元落地项目的资助,原本说好入驻当年的年底,会给机构发放最高5万、最低不少于2.5万的项目资助款;但现在已经到了2013年,当初承诺的钱依然没有到位。”
- k; r) ~4 @/ y6 r2 H. i' c& @+ |4 b0 g7 N+ E" M
没有资金和资源的对接,剩下的就只有能力建设和培训,但园区并没有提供系统的能力建设课程,只是随便找了些人拼拼凑凑地做些培训,有的甚至算不上培训,顶多只能算是分享。1 y5 ~* i+ S5 r: Z$ W& W
/ N$ R& h3 ^( S
“唯一的收获是得到了一个民办非企业的身份,现在最早的一批筹备者和工作人员也都走了,我们无论是留下来或者是离开,意义都不大了。现在剩下的盼头就是这每月5000块钱的补贴。”
7 O. A+ L4 N1 C0 n: Q) S& f6 D' u4 N9 k
尽管如此,还是没有人选择离开,进了孵化器就等着给钱、给工位,这已经成为很多入壳组织的一种习惯,业内人士也因此而担忧,孵化器会滋生出一批“温室里的花朵”。* C5 g% d+ u! `3 v
6 c$ n8 S) k& B 就这样,由政府主导、一个原本有着良好开端的好梦,最终归于流产。而当初政府给出的那些承诺,也就这样一个个落空。
3 H2 `, Y! j1 h' j/ X% G
+ ~' a& K1 Q, P( M 症结何在?
/ w5 W% I) f& {' V' {1 o5 P# ]2 \& \; B* X: w1 O8 M9 t
在中国发展六年的公益孵化器,如今开始面临自身发展的困境。& Y" g- \. ?: |$ g
' Z- V |$ {) h& b j( c
“就目前而言,调整前路远比彼此埋怨重要。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,整个公益孵化行业缺乏更科学的行业标准、缺乏评估标准和退出机制;参与孵化器建设的各方,还没有站对位子。”北京华夏经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饶锦兴说。3 e: D; ~- c4 `# {
/ Q8 Q% w& I' c6 a/ N$ U 实际上,谁来做孵化成为当前众多孵化机构不能回避的问题。在南京,以执行项目起家的一家著名基金会,在做孵化机构的时候,也遇到了发展的瓶颈。
7 i( u4 A* d! ]* Y# Z" C; X; t0 n# E$ {. h5 D I) b% C
“主要的问题是角色的**,一方面他们吸纳资源用来支持我们,一方面又自己做项目,在一些政府采购的项目上,本应该成为我们支持方的孵化器运营者,又成为了我们的竞争对手;而另一方面,他们能在能力上帮助我们吗?干得好是不是就能教得好?”当地的一位NGO负责人,对这种既当裁判又当教练的情况十分不满。. r0 c' I- u) p4 ~
) ]+ A: w J# H% ^" c9 |
“为什么领导检查工作我们就得去夹道欢迎?”浙江一家公益孵化组织的负责人,常常被这样的抱怨问得无言以对。四川小张所在的公益组织,是一家关注外来务工人员的机构,也有幸被孵化器接收,但自身的事务已经很繁忙,却经常被政府的人叫去社区清理楼道里的小广告。“很多时候,我们感觉自己就是一个‘跑腿的’”,她说。
6 j, n2 k1 ^1 d: h- `: B! i( L' f8 f3 g8 j3 U) \
“官僚习气在众多的非营利组织孵化器内部蔓延,以至于很多草根组织将孵化器当成‘二政府’。很多在孵化器里工作的从业者也常常因此感到苦恼——每天有大量的时间被毫无意义的文山会海淹没,真正和入驻机构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,对公益组织而言,孵化机构的凝聚力不够,大家都认为这些人和政府是‘一伙的’。”一名曾从孵化器出来的资深人士如此总结道。6 I& D D' l- G3 y
/ \( q* T; I5 W6 z- B
谈起成都公益组织服务园的问题,徐启智认为,中国大部分的社会资源依然掌握在“存量”也就是政府的手中,并寄希望通过与政府的合作推动第三部门的发展,成都公益组织服务园成立之初,也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;但几经努力,并没有建立起他想要的那种对等的伙伴关系,最后不得不黯然离开。
& c3 O- R% z$ z0 {
# {, I/ S0 V. S$ b8 g 半年以前,他在恩派的一位老同事就曾有过类似的探索——由一家企业出资成立了孵化中心,但因为这家企业主“观念落后、不懂公益”,合作只持续了一个月双方就分道扬镳。在政府强势介入公益孵化的形势下,这是众多孵化机构共同面临的困局。
; k' Z1 G, W2 t0 Q$ M8 v) e( P. ^1 D
实际上,不管资源来自哪里,保持孵化器本身的独立性很重要,要做到这一点,就必须有多样化的、相对平衡的收入来源。作为公益孵化的首创者,NPI已经开始探索新环境下的新型公益孵化器,NPI公益组织发展中心主任吕朝说,这一次的探索既是创新,也是回归。
' F. y( ]5 X- Y+ J
; `. Z& ^! w! }0 l2 \( E. G p 如今,离开的徐启智,正在筹办一个有企业参与的新的孵化器。说起成都公益组织服务园的这次经历,他沉思再三,只说了四个字——政治风险。) D7 y9 J1 I9 p/ c
9 P7 r4 z" m6 l% P4 b8 l
良久,他又补充说:“尽管不理想,但我觉得有价值,因为我们是在试错。”
& u2 D8 k7 n. f/ ?/ }9 {+ h |
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
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,没有账号?注册会员
x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