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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圳社工初生 “社工”,是一种以助人为宗旨、运用各种专业知识、技能和方法去解决社会问题的专门职业,它的出现具有将部分公共服务和公共管理还于社会的意义
8 O% L+ S8 k" s, m+ }! R 本刊记者/陈晓舒(发自深圳)
+ \6 l0 U6 R7 M( { 深圳市罗湖区委大楼。王娟挤进电梯,到达第15层的妇联办公室,泡一杯茶,坐定,时针尚未指向九点,打开电脑,接着完成昨天的各种报表。
f. R; e+ u+ O' t 这个27岁的武汉女孩,举手投足和办公室的其他女公务员并无区别。其实,她并不是一名公务员。她是深圳市罗湖区妇联从一家非政府机构——深圳市社联社工服务中心花6万元“购买”的“外援”。( Z8 H# z7 V$ B* U* |3 r
与王娟一起被“购买”到罗湖区妇联的还有23岁的路,她被安排到罗湖区下属的翠竹街道妇联办公。& z0 [+ V% I5 @/ t
两个女孩都是2008年的大学毕业生。刚刚步入职场的“新生”,正如他们从事的职业——社工,一个中国内地新生且陌生的职业。# q+ }( _3 } @' k) }% H
“我过来和您随便聊聊”
9 O$ k* r( |, Z, K5 a/ t “您好,我是被安排到翠竹街道负责单亲母亲帮扶的社工小路。方便的话,我想去家访一下,和您随便聊聊,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助到的。”路一字一顿地打电话。
- m+ r# Q' {8 H: {8 K' V; z) x1 @ 路在电话中说到的“社工”,是社会工作的简称。社会工作是一种以助人为宗旨、运用各种专业知识、技能和方法去解决社会问题的专门职业。中国社会工作(者)协会成立于1991年7月,但社会工作市场化和非政府化还是近几年的事情,这在中国具有将部分公共服务和公共管理还于社会的意义。2007年3月,深圳市南山区开始面向中国招聘99名社工,这是以政府部门出面招聘的方式录用社工。
* G* P2 `; V2 u* y* s 每一次电话约访单亲贫困母亲,路都很紧张。这是她一个新“案子”的开始,她需要思考很久,这次要怎么说,才能让对方接受。此前,路和王娟挨家挨户进行过一次调查问卷摸底。问题是自己设置的,目的是简单了解罗湖区单亲贫困母亲的情况。
1 z' x; q; x* |. | 2007年,深圳市罗湖区妇联建有一个334名单亲母亲的档案。这是罗湖区妇联的工作人员以及下属各个街道、社区的妇干(妇女干部)调查统计而来的。
# W" G9 g2 X$ t m 2008年,路和王娟重新调查,并且划定更多的限制:最小的孩子不大于18岁,月收入不超过550元。调查结束,筛选下来的帮扶对象有200多名。路借着调查问卷见过面的由头,挨个给翠竹街道的单亲贫困母亲打电话。2 J9 b* S$ q- a" T: {+ k. w3 H+ J
这些单亲贫困母亲不知道什么是“社工”,只知道他们是由社区妇女干部引荐而来的工作人员。她们很奇怪这几个年轻人的工作方式——“随便聊聊”,在印象中,政府工作人员并不会到他们家中随便聊聊。
& q9 g) h; f& n2 K5 {% t- \ 路和王娟有两个直接“老板”:机构——深圳社联社工服务中心,用人单位——深圳市罗湖区妇联;事实上,还有主管单位——深圳市民政局,她们同时受到这几方考核。' E8 e( h- m# r O. @0 p1 I
深圳社联社工服务中心主任严书翔,大学毕业留校当老师,后来考到深圳市人事局工作,再下海经商,尝试了不同角色、不同职业。
4 x6 q% R: u5 `4 } 深圳市毗邻香港,社工行业在中国内地走得最早,2007年便开始酝酿社工行业的非政府化。5月,深圳市民政局社工办主任找到严书翔,问他:“愿不愿意接手社工办底下的社联组织?”当时深圳市还没有非政府化的社工组织。严书翔答应了,此时他连什么是“社工”都一头雾水。# ^/ `- k. s# [5 N
6月,在深圳市民政局的组织下,三家非政府化的社工机构成立。严书翔牵头的社联社工服务中心也脱离民政局,在财物上和主管部门划清了界限,但严书翔的政府关系和资源还在。
0 q2 z5 j$ n% ^. [ 深圳市民政局定下“游戏规则”,“购买”社工,必须由各个机关单位上报申请需求岗位和人数,深圳市民政局社工办从几家社工机构中自由选择。2007年8月,第一轮社工“购买”。严书翔提交自己对招聘岗位的设想和方案,到主管单位“上门走访”,最后推荐会接受审核。当时,他的机构只有几个管理人员,没有专门的社工,仰仗对项目的理解,更多的是政府关系,严书翔拿到两个社工“购买”名额,一人一年6万元。
1 p6 t# V# `. q b4 ?2 Y3 K 严书翔这才去各大高校的社工专业和相关专业招聘社工,并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。找到合适的,严书翔从中挑选两名上岗,其余的并不着急拉进服务中心,而是等着下一拨政府“购买”。
+ g) I) j0 M* w4 v- i- Z# { 这一次,深圳市民政局一口气“购买”了37名社工服务,他们大多是2007年的高校毕业生。
' z: Y2 F6 O/ ~& V2 g 9月30日,为了更完善社工服务,深圳市委常委会审议通过社工1+7文件,这是中国第一个社工规范文件。在这个发展意见指导之下,制订了职业水平评价、人才教育培训、专业岗位设置、发挥民间组织作用、财政支持、“社工、义工”联动七个配套实施方案。
6 h" S: S5 L8 x9 l8 H 路和王娟属于2008年2月入职的第二批社工。元月,深圳市各区政府再次购买社工服务,岗位有司法矫正社工、妇女家庭社工、社会行政社工等,最后与9家民间社工服务机构签订协议,购买427名社工服务。这一次,深圳社联社工服务中心,获得31个名额。* a3 R6 |" ], D1 e; R# g
2008年末,深圳市成立和正在考核通过的社工机构已达到18家。现存的社工“购买”方式并不透明规范。截至2009年1月,深圳市民政局总共“购买”542名社工。私下讨论,深圳社工办负责人告诉几位社工机构负责人,2009年政府“购买”可能会改革为较规范化的招投标方式,“购买”300名社工。原来社工和别人还是不一样”
7 t# _& U/ D3 s$ L C 46岁的单亲母亲李玉梅(化名)在电话中同意路的家访请求。第二天,路找到李玉梅的家,位于深圳市罗湖区翠竹街道,是城中村,四层低矮的民房,楼梯阴暗潮湿。她住在最上层的小阁楼。简陋的小厨房挨着卫生间,挪步是客厅加寝室,边上是挂满衣物的小阳台,整个屋子不到15平米——她和女儿睡一张床,儿子睡一张床。
- I1 T. V* ~3 z 李玉梅比实际年龄略显苍老。离婚没多久,前夫去世,一家三口每月仅靠李玉梅做清洁工所挣的1500元。扣除社保,仅有800多元。小阁楼房租要500元。大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,初中上完就辍学在家。小儿子今年刚上初一,还要交学费。路不断地点头示意,专注的倾听着:“可以申请补助吗?”
; j7 J8 K4 H$ H- [4 P* s- X9 r0 Z4 p “第一胎小孩患有先天性心脏病,没来得及办手续,就生了第二胎。”李玉梅回答。路明白过来:李玉梅违反了计划生育条例。经济条件不好,使得她一直没有交罚款。虽然达到低保标准,却领取不到低保补助,也无法申请廉租房。逢年过节,政府会有对困难户的慰问性补助,李玉梅都无法享受到。% h, E) A9 B* l3 g" X4 _" H
她开始不断对路抱怨:“我好惨啊,我是世界上最惨的人。”聊着聊着,哭了起来。路不做声,静静地看李玉梅哭。李玉梅反倒不好意思,抹一把脸,打圆场:“都是过去的事情了。”1 F- \- @ d2 X2 |4 I3 o8 f
路点点头:“其实你的这个经历不是一般人都能承受的,有些人可能就放弃了,会去走其他道路。这样看来,你是格外坚强的。”说得李玉梅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。
8 q8 N8 Q. i# p0 i0 H3 |9 O9 F 这一招其实是深圳市民政局从香港聘请的督导教的:“不要急着去分析和解决问题,而是要让她把情绪倾倒完了,再去解决。”香港社工积攒了很多经验,深圳市民政局社工办一年来聘请了26名资深的香港社工督导。平均每个督导在深圳担任着22.5个社工岗位的经验传授工作。
! ]8 Q& X. }4 y 路请教香港督导:“像李玉梅这种违反政策的情况该怎么办?”香港没有类似的计划生育政策,督导也答不上来,只是提示:“灰色地带,政策都是无法解决的,一般要避免提及,因为说出来也没有办法解决,反而会加重案主的负担。”
+ I/ P) c9 D [$ ~8 l2 ^9 ~. c 第三次家访,李玉梅聊得多了起来。路开始有意引导李玉梅聊自己的童年:小时候父母闹离婚,她习得父母之间的互动模式,现在运用于与自己的孩子交流上。
- |. c7 _/ u6 ]6 R3 O2 Y4 [6 i+ R 她对李玉梅阶段性辅导的目标开始明朗起来,也对李玉梅的个案正式开题,包括描述案主的主要问题,让案主自评困扰程度,以及工作总体目标,同时还需要整理一份李玉梅的个案基本信息和家庭图。
* P) g+ D6 O+ q- t" z4 f* l3 ` 李玉梅的家,路去了十几次。督导曾经告诉过她:“我们要陪着他们一起走,而不是在前面拖着他们走。”这种陪伴也使路深有感触。刚开始做社工她会想:“人家干吗和我说心事。”当关系密切起来,案主也开始讲述心事。有的案主说:“小路,这些话我和其他朋友都不说的,也就是你,我才说。”听到这话,路会很惊喜:“社工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嘛。”4 u& ~% q3 q9 w5 S
未来往前走?
- E* ` j; ?3 ?7 F( O1 w0 M! o4 {4 S9 P 当然,并不是每个社工都能体会到自己职业的不一般。社工的裁判员是政府部门。许多被政府“购买”的社工,做的是行政工作。$ K7 v$ t/ Z' x
对王娟来说,她现在最实际的问题是:“请不到假。”除了要和用人单位——妇联请假,还要向机构——深圳社联社工服务中心请假。请假的难度大,王娟往往放弃。* c1 _; d- A( v* f% e7 b
年末又往往是社工最忙碌的时期,要准备许多份不同版本的总结和报表,社工机构、用人单位、主管单位——深圳市民政局,各个部门根据自己不同的需要,给社工下发不同的“期末考卷”。
3 m4 s/ x* X" M0 M$ p 未来的前景路和王娟很难预料。深圳市政府规定社工工资指导价:机构扣除10%左右做日常管理费用,其余的为该社工工资。王娟,研究生毕业,每月税前工资为4000元,路本科生毕业,每月为3500元。她们私底下聊天称,这份待遇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,还算不错,但是明年,或者再过几年,待遇会怎么变化,还是不管从业长短,每个人每年6万元以下?
$ z3 D1 V; P% L' @/ ^ 社工的多头管理,令严书翔很头疼。这可能造成社工人才的流失。王娟的不少社工朋友,工作一段时间就转为行政人员,或者去参加公务员考试。“社工不是赚钱的行业。刚开始不是很有信心一定要做这个职业。我当时觉得这份工作是先锻炼自己。现在不可能一辈子做一个职业。”闲聊时,王娟说。2 z9 P5 w9 o! r7 p
正如香港基督教服务处行政总裁吴水丽对深圳社工说:“几十年前开始在香港做社工,那时香港的情况和今日社工在深圳面对的情况很相似。社会人士不明白社工是什么?做些什么?社工的岗位、社工的职业阶梯、待遇未见完善,用人单位要不就把社工当作没有用的冗员,或就是把社工当作全能的神。”
2 d: X6 X6 l% W) d 这也是今天中国社工的尴尬。 ★ ( C& K' i% G0 X! {9 A4 K
2009年01月15日12:01 中国新闻周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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