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5后女社工：妈妈一直喊我回家考公务员

心海

　　对话动机：每周四的深夜，23岁的女社工杨元元和同伴都会穿梭在北京海淀区的街道，出没于一家家通宵营业的游戏厅、网吧、台球厅，不为游戏，只为帮助那些不愿回家的少年。她们拿着2000多元的工资，做着让她们“不淡定”工作。杨元元说，如果工资能到5000元，妈妈就不会喊她回老家了，她就能“淡定”的生活了。这些85后的年轻社工怀抱着理想坚守，却又在现实中流露出迷茫。

　　主持人：为什么来北京做社工，这个职业最吸引你的是什么？

1 J8 J3 w. t' c3 R/ ?- V: p　　杨元元：我是山东人，在泰安市泰山医学院学习的社会工作公共卫生专业，高考的时候是“调剂”到这个专业的，属于“被选择”，也不了解。后来，跟着师兄参加泰安市志愿者团队的活动，到养老院、孤儿院等帮忙，觉得社工的理念和我的观点很契合，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职业，去年毕业的时候想要考研，也是这个方向的，正好有同学在睿博事务所，就介绍我过来了。

$ }4 t. h, p0 T% {  a& i# b　　社工是一个考验自己能力的工作，你必须得有能力才能帮助别人，帮人自助，也是帮助自己的一个过程。而且我愿意做，不累，心不累，每天睁开眼就想上班(笑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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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主持人：你的同学选择做社工的人多么，父母支持你的选择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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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杨元元：我同学有200多人，选择做社工的很少，大部分同学都改行了，有的做汽车销售，有些去做了医药代表，也就十几二十多人成了社工吧。我是农村孩子，父母都是农民，对什么是社工也不了解，我告诉他们来北京是为了考研，做的是公益，帮小孩。妈妈一直喊我回家考公务员，很多同学朋友都回去了，在老家有很好的工作，妈妈希望我也能回去。

1 \  Q7 ?! j" v# H4 e& i　　主持人：如果用一句话形容你现在工作，你会怎么说？

! N' U/ T; \) T+ H　　杨元元：或许是一种很理想的状态，但是不觉得。就是说很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，现在可能是很理想的，但是我现在真心不觉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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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主持人：说说你现在的工作吧，主要负责什么项目？

　　杨元元：现在主要做社会闲散青少年的帮扶工作，“深宵外展”项目就是其中之一，这些孩子性格孤僻，叛逆，敏感，抵触情绪很强，不愿和别人沟通，尤其是父母，我们主要是对他们进行面对面的疏导，有时候也会通过QQ、电话等方式沟通。还会给青少年组织就业培训，开展类似观影之类的活动，或者给青少年以及其家庭进行个案社会工作。

- z$ d$ Q; L+ d　　主持人：现在事务所有多少人，工作情况怎么样？

& m4 D! n2 w6 x3 |　　杨元元：我们事务所包括专业社工和实习生在内，有几十人，目前租用着两个房间办公，有些拥挤，但是大家热情很高。每天9点上班，一般要工作10个小时以上，每天上班就要处理昨天遗留的事情，然后要针对个案拟定帮扶计划，之后就要和帮扶的对象进行沟通，主要是交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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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k9 g, H1 Y  z2 j; K* D) P　　主持人：为什么会做“深宵外展”这个项目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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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杨元元：去年圣诞节，我帮助的一个16岁的小女孩忽然告诉我，圣诞节不想回家，让我陪她去夜店，后来我陪着她去参加了她妈妈教会的活动，结束之后她还是不愿意回家，说只要不回家，去夜店或者网吧都行。就想在全区的通宵营业场所摸个底，看看有多少这样的孩子需要我们帮助。才有了这个项目。

　　二月份开始，每周四的晚上12点到次日凌晨4点是我们的活动时间，在调查之前会先踩点儿，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问，一家家的记录，然后规划好路线，都是步行去这些场所。到目前为止，我参与调查的游戏场所已经超过百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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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m' |$ e# T6 ^' n6 r# ~0 A　　主持人：你们怎么和游戏场所的老板以及需要帮扶的孩子进行沟通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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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杨元元：最初，我们是以客人的身份进店，偷偷观察，好像做地下工作一样，怕被店主误认为是发广告的，或者有什么不良企图。比如我们进一家网吧，可能会告诉老板，昨天来这里上网把什么东西忘在电脑上了，或者直接开机子装做来玩的。最近情况有所好转，我们印了一些事务所的宣传材料和培训内容，自称是从事青少年培训服务的工作人员，打出了"有困难，找社工"的口号，到店里发给店主和孩子，他们很高兴地接受了，还有一些店家向我们主动提供了经常光顾的青少年的情况，表示支持我们的工作。

3 p! \- e4 K) ?" L　　和孩子沟通方法有很多需要注意的，在网吧的时候，他们玩的正高兴的时候我们是一定不会说话的，都是到了2点以后，他们可能比较困乏了，我们才会主动去接近他们。可以套老乡，可以向他请教游戏的玩法，我们还有台球打得特别棒的，和他们一起玩，熟得最快。慢慢聊天，他们才会告诉我们真实的情况。

+ W# X  n2 l5 d9 I( y8 p( v5 T: [　　主持人：让你觉得最有成就感的是什么？

　　杨元元：社工身份被人认可，是最大的快乐。我们在游戏厅认识一个16岁男孩，是北影的进修生，一个人在北京生活，没有朋友，深夜无聊经常去游戏厅玩，他和我们聊得非常投机，也了解了我们的工作，最后他主动要了我们的电话。有趣的是，半个小时后他给我电话，说是想看看这个电话是不是真的，最后他终于信任了他们，表示想参加我们办的街舞班。还有一次凌晨5点接到一个男孩的短信，说是想聊聊，当时感觉是特别幸福，因为他信任我了。一大早，我就赶到了男孩的家里，还顺便给他带了早饭。一个14岁的女孩，和一个成年男子发生了关系，她没有告诉父母，却第一个告诉了我。我觉得信任感是社工工作的基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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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s  `( A+ z" P4 k; b　　主持人：你们的工作会不会很忙，休息的时候接到求助的信息会怎么处理？

. w' x. P5 x, U4 R% E# N( p+ K; j1 ~　　杨元元：我觉得这是一份不允许有男朋友的工作，随时都会有电话。周末按说我们是休息的，但是经常被家长或者孩子的一个电话就被弄走了。有时候半夜也会有电话。这种我们叫危机介入，如果不去孩子就有危险了。一次，一个家长半夜打电话说孩子不见了，打电话不接，让我帮忙，我们联系上之后，大半夜的在马路上陪着那个孩子坐到了凌晨3点多。还有一次，接到一个家长的求助，我赶过去之后，那个孩子正拿着刀子指着自己的脖子，让家长给她买IPONE。后来老师还批评我不该一个人去处理，很危险这种情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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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主持人：你们这个团队年纪都不大，你也仅仅23岁，刚刚参加工作，你们还要去帮助那些青少年，要面对很多负面情绪，对你心理会有影响么？

9 B; t; T2 Y5 x0 ~6 S7 L$ X　　杨元元：刚开始的会有各种的压抑，有时候向老师和督导汇报这些孩子的情况的时候，就会莫名其妙的哭出来，也不知道为啥会哭，老师告诉我，要学会控制情绪，不能传染给孩子。今年年初的时候，突然就有一种冲动，觉得这个工作实在没法儿干了，太负面了。做个案很难，耗时耗心耗力。孩子的问题很棘手，有的家长也不是很配合，有时候觉得凭自己的力量很难改变这个现状，有种很无力的感觉。后来一些孩子会有不小的转变，家长会很理解很支持的付出。老师，督导还有同事会帮忙，给你出很多主意，听你倾诉。就这样慢慢坚持下来。

　　主持人：你现在的收入怎么样，业余时间会做些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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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杨元元：除去保险等，拿到手上的2000多，这个工资水平是目前北京市政府购买社工岗位的统一价格，去年是一个岗位3万元，今年政府给4万元一个人，所以我们的工资也提高了一些。最初的三个月才1200元。我的电脑、相机都是家里给买的，不过现在也好几个月没有找父母要过钱了。广州那边社工的收入会更高一些，一个人大概会有7-8万，不过看情况，我是真心看不到希望，北京这边5年内达不到这样的水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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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K/ z+ m5 j4 d2 i8 y! S) @3 ]　　我现在另外两个女孩合租了两居室其中的一间，另外一间房东住，房租600元一个月。和大学宿舍差不多，最开始的时候更恐怖，10个人住在一起，上下铺，算是蜗居吧。一天要是吃一顿饭的话就吃的贵些，20多块钱，一般一顿饭10多块钱，门口的那个包子铺是我们的定点餐厅(笑)，除了房租水电吃饭，也就几百块钱的零花，基本上是月月光了。

* F" O+ i2 P. {　　我个人也比较宅，下班之后时间一分两半，一半在学习，一半在睡觉，每天都睡不醒，就想睡觉。来北京将近一年了，除了工作的这个区域，北京其他地方基本没去过，倒是路过过人民大会堂和动物园。

) y, J  ]0 k8 N- N0 y2 k　　主持人：既然生活压力这么大，还很忙碌，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份工作？

　　杨元元：想过啊，我经常和同屋的一个女孩说，我想和你一样。她刚毕业，工资就已经3000了，(她是做什么的？)她是做行政文员的，每天能按时回家，按时睡觉。不过我每次说完，第二天早上还是该上班上班，该干嘛干嘛，只是说说而已，从来没想过换一份工作，一个发泄的方式吧。

　　主持人：你也参加工作一年了，对自己的未来有过规划么？

　　杨元元：我有一个短期计划一个长期计划，短期计划是考研吧，长远规划是回老家养老，那边山清水秀的(笑)。考研还是打算考社会工作方向，等研究生毕业之后还是想回到社工这个行业。(既然要回来为何还要考研呢？)我们所里有两个研究生，可厉害了，他们每周实习之后，都会给我们老师交一份3000字的报告，我想读完研，我也能这样。而且即使不做社工，也会做些相关的，比如心理咨询师什么的。

　　主持人：你理想中的生活和工作是什么样的？

　　杨元元：闲散的(生活)(笑)。但是就像《小王子》里面的看灯人，天亮关灯，天黑开灯，后来星球月转越快，每一秒都要按一下灯，有人问他最想过什么样的生活，他说睡觉，但是他还是坚守在岗位上，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。我的理想就是自己做一件事，对别人有意义，自己也能承受。我最渴望的是有自己独立的思想，能够很淡定的生活在这个社会里。(你觉得你现在活的淡定么？)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淡定，各种的匆忙，因为没经验，什么都是新手。

4 H) y' C0 r7 D　　主持人：仅从收入上来说，你觉得你的收入达到什么水平可以让你生活的很淡定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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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杨元元：你应该问我的收入到多少，我妈不会让我回老家，我觉得5000以上吧。